第五百零三章 白沟河之战(六) (第1/2页)
当跟随被调拨的后军来到土山后方布防时,作为军需官的萧弘这才看到了正面战场的惨烈。
他所在的地势还算是高的,所以放眼望去几乎能看到整个河滩战场,虽然因为夜色降临的原因,不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刻有多少人的性命在流逝,但他作为一个打过很多仗的将领,自然而然能判断出那延绵十里的滩涂上燃起的片片火把,所代表的兵力多寡、战线分割,以及一处又一处搏命的厮杀。
两翼的战场在扩大,两军的中军在对撞,看起来魏军几乎已经全军强渡成功--这也让仅仅持续了半日的战争迅速步入了白热化,明明早上的时候双方都还在战略对峙,然而此时才刚刚入夜,双方的兵力就已经完全咬合在了一起难分彼此,考虑到夜色下军令的难以传达,此时估计连双方的主帅都已经不能再完全控制军队。
换句话说,夜战中最为考验的已经不是主帅的指挥,而是各路将领在片面战场的战略推进,以及双方士卒的基本素质了。
该传的军令已经传完,该有的赌注也全部押了上去,战场瞬息万变,在结果到来之前,没有人知道这深沉的夜色里究竟会发生什么。
萧弘感受着那带着血腥味的夜风拂过脸颊,看着辽国最后的一万后军在土山下完成了布防,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土山的顶上,想象着在那居高指挥的萧山以及其余听命的将领,沉默不语。
“还没下定决心?”士卒问道,“你应该知道,拖得越久,你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,像条野狗一样凄惨死去的结局就离你越近。”
“我还没有沦落到连一点理智都没有的地步,”萧弘说,“顾怀要我背弃大辽给他当狗,最起码也要让我看到他能赢的可能性,不然我为什么要往一个注定失败注定死在这里的人身上下注?”
“如果必定能赢,那要你做什么?”
“可如果注定要输,那我岂不是要再上演一出可笑至极的背叛?连背叛之后的好处都无法保证,顾怀从哪里来的底气敢让你在我面前提出这条路?”
他轻笑道:“虽然你还没有说顾怀想让我做什么,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...萧山?”
“图谋主帅自然是战场上最容易改变战局的路子,更何况现在还是夜战,”士卒朝着土山扬了扬下巴,“萧山一死,辽军指挥系统必然全面崩溃,两翼或许还不好说,但中军的对撞必然片刻间就见了分晓。”
“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一句顾怀太看得起我,”萧弘平静道,“我现在只是个军需官,前两天还被当着全军的面吊起来抽鞭子,在他们眼里是实实在在的罪人,萧山凭什么会见我,凭什么给我一个帮助顾怀翻盘的机会?”
“你应该总有办法的,如果事事都指望我家王爷替你铺好路,你当初也不会成为辽国最有前途的将领。”
“我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讽刺和想笑。”
“说句实话,战场上打成那样,我家王爷还在冒险,按道理来说我真不应该在这里和你说废话,”士卒叹道,“但看起来你好像真的准备不见兔子不撒鹰,所以我真得劝你一句,等到尘埃落定再动手,到时候价码就真的不一样了。”
“难道顾怀还有什么后手?”
“王爷的心思,我一个小小谍子怎么能猜到呢?”士卒说,“但我相信王爷,北境所有人,那些耕地的、读书的、当兵的,都相信王爷,两年前北境是什么鬼样子你应该比很多人都清楚,两年后能看到眼前这一幕,你居然还认为王爷是个赌徒,会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,未免也太过小看王爷了一点。”
听完这番话的萧弘沉默下来。
他当然知道这些,实际上他不止一次在沉思中复盘,思索着自己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,倒推回一切的起始,就是京城下的那一战,自从自己遇到了顾怀,命运就开始急转而下,当初如果战死或许还能有个好名声,可偏偏自己又怕死,才会变成今天这种夹在魏辽之间里外不是人、甚至必须考虑要不要给顾怀当狗才能活下去的凄惨境地。
莫名其妙得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。
顾怀到底是个怎样的人?纵观魏辽两年来的所有战事,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不成熟的将领,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冒险--那种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冒险,京城一战,真定一战,河间一战,甚至到前些日子的长城一战,眼下的白沟河一战,他都像是个红了眼的赌徒,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押到赌桌上,那凶狠的目光像是随时要从另一侧的赌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,从来没考虑过,输了就是真的输了,什么都没有了。
可偏偏他又总是在赢,一场又一场,赢了京城保卫战保住了魏国的半壁江山,赢了真定河间的大战收复了失地让北境有了喘息之机,长城下辽国左路军几近覆灭,给了魏国一次堂堂正正和辽国决战于河畔的机会--这么一想今日的场景好像就是这两年来顾怀打过的仗的缩影,一样不讲道理,一样孤注一掷。
难道今天他还会赢?
萧弘还想到了更多,他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悲惨际遇,想到顾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、那几近窒息却偏偏又给了自己一丝生机的枷锁,他玩弄人心也是一把好手,明明自己那么多次都想着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,不要总是被牵着鼻子走,但最后都无可奈何地给他送去了消息,堂堂右路军主将,居然是魏国的半个细作,这件事情真是让人想笑到了极点。
这真是个可怕的人--萧弘得出了结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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