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 墙里众生,墙外洪流(叄) (第2/2页)
申正时的天色渐渐褪去光亮,阴霾从东边往西边蚕食,黄州尹的声音响在吹进公廨的清冷秋风里。
武二郎咬着牙,目光冷冽如刀,半晌才从齿间迸出字眼:“愚昧!蠢货!”斥着声,无边的怒火在武二郎的眼睛燃烧,怒意愈发难以遏制,他豁然拔刀卷去,一抹寒光便咬上了州尹的颈项。
“你怎坐的这州尹位置?武某尚以为定远与怀远的状况你早已作了呈报,即便数月无果,也只以为安丰路官僚怠慢、以为北去日程拖沓,可总有平叛之日,总有平叛的援兵,好,好啊!当真始料未及,竟是武某同僚专务诈诞,欺罔天听,这濠州城十九万户百姓皆要受你所害!”刀锋沉了沉,几缕鲜血从撕开的皮肤下渗出。
肩头架着长刀,黄州尹倒是再无先前惧色与恐慌,只是面色变得苍白,浑然赴死的模样,自顾哀叹道:
“方才听到他们将要攻打濠州城的时候,其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逃,带着这些年赚来的家产逃出濠州,逃出安丰路,往北边,往大都,大都若也要乱,那便去高丽,有银两,总会有安身之地……可你说了这些事,便打定了不会让我离开,所以我会死在濠州城。”垂下头,无视刀锋的冰冷,黄州尹失魂落魄地喃喃,“城破之日,百姓或可活下去,我必死的。”
武二郎盯着他看,如此一阵,收了长刀,冷着面孔啐去唾液:“废物!”随后折身转过公廨一角,从那边的格柜取来官纸与司印,扔在州尹面前,淡漠的声音,“写吧,手书两封,一封往安丰路,言明诸事,一封将三千巡防兵众的调遣交与我。”
黄州尹目光黯淡地点了点头,走到一旁研墨时,忽然又以商量的语气问道:“可否让我留下遗书?”
“你有后人?”武二郎环抱着长刀,觑他一眼。
“有的。”黄州尹沉默着回忆,复又说道,“早年便随其母离开的庶子,打听过的,他现今改叫黄千六,在定远谋生,朝资夕卖,此前碍于颜面,自是难以相认,如今……”摇了摇头,回过神,边在官纸上运笔落笔,边恳求,“还望武判官他日寻个机会,将书信交于老夫后人……”
他日?武二郎心口颤了颤,心头苦涩,今日过后,敌军压境,他又能夺得几日光阴?
“好,武某应下了。”犹自淡漠的声音落入五十余岁的州尹耳里。
申时七刻,武二郎持着三封书信出了州府,将其间一封叠起,放入右衽衣口,随后招手叫来一旁的小官,说道:“速着轻骑,用最好的马,赶明日天亮必须将手书送至安丰路总管府!”
小官十六七岁的模样,他是武二郎的随从,在两刻前便得知了明日将要发生的战事,这时颤着手接过,一边强自镇定心神,一边红着眼去安排事情。
“朱公子、陈举人……”看着小官远去的背影,武二郎转身往对面高树下的俩人扬了扬手,走过去颔首道,“朱公子,达鲁花赤已死,苏公出城再无人从中阻挠,三千巡防兵众也可受我调遣,敌兵策应窝藏之处亦是清楚,眼下诛锄他等万无一失。”
朱兴盛待到武二郎话音落下,面色犹豫片晌,这才言道:“且等一个消息,在此之前将他们全部抓捕便好,当然,苏公与你那些何婶、薛婶的邻里还是要送往驴牌寨的。”
“什么消息?”武二郎皱了皱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