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姚裴的梦 (第2/2页)
现如今的齐玄素,没有什么是扛不起的。
姚裴有些心动,不过最终还是拒绝了:“算了,这么多年下来,已经习惯了。”
然后姚裴又说了一些齐玄素不能理解的话:“其实无所谓,我不仅不属于地肺山,我甚至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,一切都不真实,好似有一层隔膜,你有过耳朵进水的经历吗?我聆听这个世界就像耳朵里进了水,一切都是模糊的样子,也包括你。
“我娘死了,我应该悲伤,可我又觉得不那么悲伤,因为我觉得她好像水里的倒影,稍一触碰,便彻底模糊不清了,一切都好似一场幻梦。是我做了一个梦?还是我生活在别人的梦里?
“我经常会恍惚,一个短暂的恍惚好像睡了很久,大梦一场,醒来的时候就会迷茫,想不起应该做什么事情,等到终于想起来,可我又觉得这不是我的记忆,好像是另一个我留下的笔记。我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,总是忍不住想,另一个我是怎样的人?
“可惜我很不了解她,我们经常相伴在一起,走过了很长的路,我就是她,她就是我,但我不知道她的过去,她的过往,当我清醒的时候,她在做什么呢?
“我平时在‘清醒’状态下做的事情,又有什么意义呢?摆脱宿命真有那么重要吗?其实就算成为另外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,她会代替我走下去,我就可以休息了,静静地窝在一个角落里,那不是很好吗?”
齐玄素当然理解不了这种感受。
所以齐玄素和姚裴关系很好,却永远不会成为恋人,连知己都算不上——齐玄素甚至不能理解姚裴的想法,这个“知”字又从何而来?
而且齐玄素从来都不是这种细腻风格,他一向很粗放,很少精神内耗。
其实想想,都是早年时一个“穷”字闹的,当物质上极端贫瘠的时候,一般就不会在意精神上的贫瘠。
齐玄素认为这是“太上忘情经”效果消失带来的后遗症,让习惯了“太上忘情经”的姚裴变得无所适从,裴神符的死又加剧了这种情况,毕竟“太上忘情经”最忌大喜大悲。
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,怕不是姚裴也要步姚令的后尘,彻底疯狂。
难道疯掉就是姚家女人的宿命?
姚裴对齐玄素说道:“大掌教,你不必理解,你就当我贪恋权势好了,这样更符合大多数人的观念。”
齐玄素不知该怎么回复。
姚裴又轻声道:“天渊,陪我站一会儿吧。”
齐玄素说:“好。”
两人就站了很久。
湖畔没有盛开鲜花,却有不少芦苇,姚裴站在雪白的芦苇里,衣衫飘荡,就像一片落叶,随时都会乘风而去,彻底离开这个世界。
齐玄素忽然有些感慨,甚至有点淡淡的悲伤。
可惜他不会写诗,不然他一定要赋诗一首。
不知何时,两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。
齐玄素说:“你现在的这种状态,我真担心你。”
姚裴说:“担心我什么?担心我会自戕?没到那个份上。就连地师都被我背刺了,我怎么能死?”
她还是习惯称呼“姚令”为地师。
齐玄素说:“我的朋友不多,你肯定算一个,我希望你能好。”
姚裴乜了大掌教一眼:“‘好’的标准是什么?你认为的‘好’,对我来说也是好的吗?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子,要我去做什么事情,这只是你认为而已,又有什么区别呢?一切都不会改变,其实也无所谓。”
齐玄素无言,只是默默叹息。
这一天,齐玄素陪着姚裴站到了很晚,一直到满月高升,星月一起铺满了整个湖面。
姚裴好像终于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摆脱出来,对齐玄素说了一声“谢谢”。